云门饼、一指禅、临济喝…禅门宗风竟有如此趣闻
在佛教中,宗风通常指佛教各宗特有的风格、传统。
自从灵山会上,世尊拈花示众,迦叶尊者破颜微笑,禅法一脉相传至菩提达摩尊者为第二十八代祖。后达摩渡海至中国,解救东土迷情的众生,禅法传至六祖慧能之后,“一花开五叶”形成了禅宗的临济、云门、沩仰、法眼、曹洞五家不同宗派,而各宗的祖师在教化学人时,亦有各自不同的接引学人的方法和手段,这些不同的方法和手段,对于启发弟子们的悟性起到了独特的效果,并由此而形成了万紫千红,各有千秋的门庭家风。其中比较有名的几大宗风有:云门饼、赵州茶、慈明骂、俱胝指、德山棒、临济喝。下面本文就其特点略做介绍。
云门饼
云门文偃禅师,俗姓张,浙江嘉兴人。于广东乳源云门山创建了禅宗“一花开五叶”之云门宗。禅师常以各种方式接引、教化弟子,其中以“云门饼”最为有名。
《碧岩录》中记载:僧问:“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谈?”师云:“糊饼。”进云:“这个有什么交涉?”师云:“灼然有什么交涉。”
此公案又叫做云门糊饼、云门胡饼、韶阳糊饼。文偃禅师以“糊饼”回答佛意、祖意、如何是超佛越祖之问,而绝不容以思量分别之余地,即显示超佛越祖之言,除著衣吃饭等日常生活外,别无他意,故即便是超佛越祖之谈,也不如一个糊饼吃了省些是非。因此,当再有僧来问,师即以此意对答。如僧问:“如何是佛?”师云:“干屎橛。”僧问:“如何是尘尘三昧?”师云:“钵里饭,桶里水。”举:世尊初生下,一手指天,一手指地,周行七步,目顾四方。云:“天上天下,唯我独尊。”师曰:“我当时若见,一棒打杀与狗子吃却,贵图天下太平。”
对于求佛问祖之事,文偃禅师却认为禅悟是超越一切文字形像之事的,任何执著都是偏离,与道相去甚远。真正的修行是离不开靠脚踏实地的生活的,而不是被束缚在妄想执著上。
确实,与其浪费时间和精力去研究那些根本不存在的超越佛祖之说法,还不如干脆去做个糊饼来吃呢?不但可以断却妄想执著,还可以在日常的起居饮食中参禅悟道,更加清晰地认识自我。
慈明骂
慈明楚圆禅师,宋代高僧,俗姓李。二十二岁出家。闻汾阳道望,遂往参礼。可是慈明禅师在汾阳和尚处住了两年,汾阳禅师却依然不许他入室参学。不仅如此,汾阳每次见了慈明禅师还必定指着他的鼻子骂诟,或者是大声诋毁诸方,即便是有所教训,也都是一些流俗鄙事。一天,慈明禅师向汾阳和尚哭诉道:“自至法席已再夏(两年),不蒙指示,但增世俗尘劳,念岁月飘忽,己事不明,失出家之利。”话还未说完,汾阳禅师仔细地打量着他,突然厉声骂道:“是恶知识,敢裨贩我!”说完怒气冲冲地举起拄杖追打楚圆禅师。楚圆禅师正想表白、求饶,汾阳和尚却一把掩住他的嘴。楚圆禅师豁然大悟,说道:“是知临济道出常情!”七年后慈明辞归时,汾阳禅师感叹:“楚圆慈明今日离去,我之道法亦随之东去。”
慈明禅师因被汾阳禅师骂而开悟,因而他教化学人黄龙慧南之时亦采取了同样的手段,机锋一样的峻烈和辛辣。宋?慧洪《林间录》中记载:
慧南禅师便前往参礼石霜慈明楚圆禅师。初次见面之后,慧南即被慈明禅师问得无言以对,汗下如雨。第二天,慧南又入室请益。才隔一夜,慈明禅师象变了一个人似的,一见慧南,便指着他的鼻子,诟骂不已。慧南当下大惑不解,说道:“骂岂慈悲法施邪?”慈明禅师道:“你作骂会那!”慧南一听,言下大悟。后作颂,呈给慈明禅师,颂曰:“杰出丛林是赵州,老婆勘破有来由。而今四海清如镜,行人莫与路为仇。”慈明禅师一看,知道慧南这次真正彻悟了,便点头印可。
俱胝指
俱胝指,又称俱胝竖指、一指禅。《五灯会元》中记载:
杭州天龙和尚法嗣婺州金华山俱胝和尚,初住庵时,有尼名实际来,戴笠子,执锡绕师三匝,曰:道得即下笠子。如是三问,师皆无对,尼便去。师曰:日势稍晚,何不且住?尼曰:道得即住。师父又无对。尼去后,师叹曰:我虽处丈夫形,而无丈夫气。不如弃庵往诸方,参寻知识去。其夜山神告曰:不须离此,将有肉身菩萨来为和尚说法。逾旬,果天龙和尚到庵。师即迎礼,具陈前事。龙竖一指示之。师当下大悟。自此凡有学者参问,师唯举一指无别提唱。
此处,尼师来见俱胝和尚,“线身三匝,振锡而立”,让俱胝和尚说出她如此的用意,但俱胝和尚当时尚未证得本来面目,不解其寓意是表三界唯一,一即道、心。所以噤口无以作答。后来,在山神的指引下,俱胝等来了天龙和尚,并被天龙和尚一指破了迷惑,方解一即一切,一切即一,从而顿悟大道。此后有人问俱胝禅师什么是禅,什么是道时,俱胝就竖起拇指,以示大道。此谓“一指禅”的由来。灯录又记载:
有一童子,每见人问事,亦竖指。人谓师曰:和尚,童子亦会佛法,凡有问,皆如和尚竖指。师一日潜袖刀子问童曰:闻汝会佛法,是否?童曰是。师曰如何是佛?童竖起指头。师以刀断其指。童叫唤走出。师召童子,童回首。师曰:如何是佛?童举手不见指头,豁然大悟。师将入寂,谓众曰:吾得天龙一指禅,一生用不尽。言讫示灭。
这里,童子虽然看多了俱胝和尚的一指禅,但是并未解其深意,所以依瓢画葫芦,妄竖一指,使禅落于无知的形相,而俱胝禅师的一刀,砍断了他的形相,从有形到无形,从有相到无相,以此会归于禅心,所以小和尚终得契入佛法真相。而俱胝最后入寂前谓众一句,更是道出盖宇宙所有森罗万象,均以真如为体,故论其体性即平等一如,一现象之实体即为万象之实体,万象之实体不外一现象之实体。俱胝之一指,即是全宇宙;全宇宙之山河大地,森罗万象,尽入此一指之内。
临济喝
临济义玄禅师,是临济宗的开山始祖,俗姓邢,他在黄檗禅师座下参学三年之后,向黄檗禅师参问:“如何是佛法大意?”但是三度参问,三度被打。失望之余,义玄禅师又去参大愚禅师,在其指引之下,方才明白黄檗禅师的“老婆心切”,悟出:“原来黄檗佛法无多子!”开悟之后,义玄继续留在黄檗禅师的门下学禅,并在师父的不断锤炼之下,修行功夫终于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。
义玄禅师之后住持赵州的临济院,他承袭了黄檗严峻的禅风,所创立的“三玄三要”、“四宾主”、“四照用”、“四料简”、“四喝”等峻烈的禅风,在我国禅宗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。其中最为有名的要数他在接引学人方面惯常用的方式“喝”,形成了独有特色的“临济喝”。
《五灯会元》中记载:
师谓僧曰:“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,有时一喝如踞地师子,有时一喝如探罕影草,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。汝作么生会?”僧拟议,师便喝。
“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”。金刚王就是佛,宝剑在佛教中就是智慧。一声喝能使学者的精神境界,超越狭隘的河道,奔向澎湃纵深的大海。这就是一喝的作用。“有时一喝如踞地狮子”,狮子是百兽之王,狮子一吼,百兽俱惊。在人们的心灵中,若能有如此威猛的一吼,那么心中的一切邪念,全都无影无踪了。“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”,探竿即可测水之深浅,又可打草惊蛇。此为临济大师故意设置的疑阵,用以试探对方。“有时一喝又不作一喝用”,意谓在这一喝中,同时具备诸等功用。或以说“喝”的本身并非是一种思维方式,但它却可以对人的思维进程进行干扰,即以“喝”截断来问道者的思路,脱去知解,反观自性。
由于义玄禅师的教化,使得许多学人得到引导,直接契入禅法。有一次义玄禅师就对弟子说:“你们总是学着我喝,那我今天要考考你们,如果有一人从东堂出来,另一个人从西堂走来,两人同时齐喝一声,这时你们如何分辩谁是主?谁是客?如果分不出来,以后就不可以再学我喝。”义玄禅师说此话的深意在于警示学人不要随意使用“喝”的方式,以免误导他人。
德山棒
德山宣鉴禅师,四川人,俗姓周,幼年出家,他精研佛法,博阅律藏,尤其精通《金刚经》,故又有周金刚之称。但他对于禅宗很是不屑,于是决定要去参学龙潭崇信禅师,借此探一探禅法的究竟。最后在龙潭的指引下终于开悟,把自带的《青龙疏抄》在法堂上全部烧掉,皈依禅宗。
唐代德山宣鉴禅师常以棒打为接引学人之法,形成特殊之家风,世称“德山棒”。据《五灯会元》记载:
小参示众曰:“今夜不答话,问话者三十棒。”时有僧出礼拜,师便打。僧曰:“某甲话也未问,和尚因甚么打某甲?”师曰:“汝是甚么处人?”曰:“新罗人。”师曰:“未跨船舷,好与三十棒。”
此即禅林著名的“道得也三十棒,道不得也三十棒。”的公案。另据《景德传灯录》记载:
师寻常遇僧到参,多以拄杖打。临济闻之,遣侍者来参,教令:“德山若打汝,但接取拄杖,当胸一拄。”侍者到,方礼拜,师乃打,侍者接得拄杖与一拄,师归方丈。师上堂曰:“问即有过,不问又乖。”有僧出礼拜,师便打。僧曰:“某甲始礼拜,为什么便打?”师曰:“待汝开口,堪作什么?”僧问:“凡圣相去多少?”师便喝。
禅的宗旨即是“以心传心,不立文字”,所以德山的禅法也就不得开口言说,而以棒打点醒学人。其目的一是为了截断学人之心识活动,令彼在急遽间不假思索,得于当下见性;二是为了不许学人直接说出悟境,以免触犯自性不可说之忌讳。
为了破除人们对经教名相的执着,德山禅师除了棒打之外,还呵佛骂祖,贬斥经教。禅师旨在提醒世人:凡有相者,皆是虚妄,纵是经典佛像,或圣或贤,既落形迹,皆属生灭,并不是正常如实之道。
禅门如此的种种宗风,体现出禅宗祖师在启悟弟子时,不单单透过语言文字,也常藉由身边寻常物或者惯常的动作手势来彰显悟境。当问者叩问佛法大意时,无论是赵州禅师的“吃茶去”、云门禅师的“糊饼”、还是临济禅师的“喝”、慈明禅师的“骂”,亦或俱胝禅师的“一竖指”、德山禅师的“棒”等等,无非都是禅宗大德们观机逗教应病与药的权宜施设,让学人暂时抛却妄想杂念和种种算计,其中都蕴含了无限的禅机,足以让根性成熟的弟子当下契悟三昧之境。但是,这些方便施设是得道禅师的“杀人刀、活人剑”,却非寻常凡夫也可以模仿的,所谓“画虎不成反类犬”,一味的东施效颦不仅会令求道悟道无望,反而多了一身葛藤,自塞悟门,给他人徒增了一味笑料。所以,倒不如把去追求那些佛法大意的精力与时间,落实于日常的生活中,认真喝茶吃饼,当下发生,当下承担,安然体会...(作者:安小悦)